寻找满天星
星空下的孤原
寻找满天星
作者:星语  |  字数:3299  |  更新时间:2022-06-05 16:14:07

  多年之后,禾将会想起那天傍晚轻轻一碰就随风化成粉末的淡黄色满天星,而那个时候,稻真正处在星光中了。

  十五班的禾抱着一摞化学作业本走进办公室时,恰好听到化学程老师生气的呼吸声,他走近,“老师,作业在这里了,全齐。”“好的,你在我这一叠试卷里数47张试卷拿过去,就是今晚的化学作业了。”老师说完之后转过身去,继续对着站在那的稻:“说,你昨天晚上去天台上干什么?”这时候数试卷的禾抬头望了一眼这边,“老师,昨天晚上有英仙座流星雨 ,我不想错过这一次。”稻小声地说,可以感觉到禾的目光久久停留在她的身上。“所以这就是你晚上不睡觉跑去天台的原因?你知不知道这有多么危险?”稻沉默了。“就这一次,以后不准再这样了,还有,这个望远镜我先没收了,到时候再还给你。”老师挥挥手,“你走吧。”稻走出门外,郁闷极了,真是讨厌,不仅望远镜被收了,没法再看星星,而且恰巧在那个时候禾来到了办公室,这下可真的太烦人了。

  她一直抓着脑袋想了好久,无奈地走出了办公室的门。“如果看不成天上的星星,可以看地上的啊。”一个声音从后面传来。“星星怎么会到地上去。”稻嘟囔着回过头去,却恍然间愣住了。“满天星,花朵密而小,所以就像星星一样,也许你会好受一点。”禾路过时顺带说了那么一句,接着离开了。

  满天星,稻记住了这个名字,下午就跑到了花店里四处寻找,终于在一个角落里找到一盆淡黄色的满天星,她欢喜地买了下来,把这盆地上的星星放到了书桌边。

  一天傍晚,稻在学校公告栏那里看到一则通告,原来是学校的天文台已经完工了,现在要招募天文社社员参加,报名地点是学校那棵榕树下。稻兴奋极了,欢呼雀跃地跑向那棵大榕树,那里有一个老师等在那里。“老师,请问一下我可以报名参加吗?她激动地问。“当然可以,这是报名表。”老师似乎对稻的态度很满意,露出了笑容,“把信息填好,然后给你们的班主任签名批准之后再来高二三班来找我给我就行了,我是负责人闫老师。”稻听到要班主任批准,有点暗淡了下来,拿了一张报名表,“谢谢闫老师,我先回去填表了。”说完就离开了榕树。怎么办呢?程老师肯定不会同意的。稻想了很久,最终还是硬着头皮去了办公室。一进门看到了程老师还有禾的身影,她有点想逃,但最终还是走上前去。

  “嗯,怎么了?”程老师转过来望向稻,稻把事情都说了一遍。程老师本不想让稻参加,但又无法直说,于是假装沉吟了一会,“你想参加可以啊,期中考试你要是可以挤到年级二十几名去,我才能完全放心地让你去参加那个什么活动,否则我是不会同意的。”“好,你说的。”稻拿起那张表大声地说,在禾的目光下走出了办公室,突然又有点后悔了。

  稻的成绩不算差,中等偏上游,平常就在年级三百名左右,各科的成绩也都勉勉强强,而禾,却常常在年级前十,怪不得程老师如此和蔼呢,真想把禾弄到十七班来,可现在却让她一下子从年级三百多到二十多怎么可能呢?根本就是故意刁难吧。稻抹了把眼泪。“好好加油吧。”禾从旁边路过的时候说。稻可以看到他在微笑。

  因为那句话,和稻坚定的梦想,稻开始努力起来了,每天早上五点悄悄起来背书,对于之前课本上那些无聊的符号和数字她也开始看了起来,努力转动着脑子,但却还不理解,她只好小心翼翼拿着那道很基础的数学题目去问数学老师,本以为老师会责怪她,但老师却耐心地给她解释,然后笑着说:“稻,这还是你第一次问我问题呢,加油!”稻的心里像有一道阳光,暖暖的。有时候她在路上看见禾,禾总会对她微笑,稻更加努力了,总缠着老师问问题,上课也不总犯困了。

  期中考试,稻年级第249名。

  “看我干什么?你没有进年级二十多名。”程老师看着稻说。“可是我进步了,而且不是一点点。”稻固执地站在那里。“那好吧,期末考试再看一次。”程老师说。

  于是稻又开始努力起来,每每看到窗边的那盆淡黄色的满天星,她就会想起禾,想起自己的梦想,于是不停歇的疯狂起来。她在还未日出的凌晨起身背书,在繁星夜晚的教室里开着灯刷题,甚至在梦中呓语着公式和单词,同桌坏笑着问她是不是做贼去了,为什么那么大的黑眼圈,稻一边背着单词一边用书打过去,“你才是。”

  期末考试,稻年级202名。

  “你看,我又给了你一次机会,你还是没有达到啊。”程老师摊开手。“可是我进步了,我又不可能一下子从三百多名直接到前二十。”稻的眼泪开始在眼睛里打转了。“稻,你高二了,马上要高考了还搞这些东西干什么。”“这是我的梦想!”稻大声地说。“梦想归梦想,你现在最重要的是高考。况且你这直接一次考试就进了五十多名,你觉得现实吗?”稻听出来这话就是不相信她的努力。“咔嚓。”她当着老师的面还有刚刚走进来的禾的面把那张表撕了。“行,我不去了。”稻脸都气紫了,出奇的安静。走出了门外,眼泪立刻掉了下来。

  “稻。”禾突然出现在稻的前面。到抬头望向他,“你不应该对老师发火,的确,我们快高考了,该准备高考了。”稻沉默不语。“而且老师说的也不是不对,你从三百多名一下子冲到二百多名,一百多名的跨越,的确无法让人相信。”稻抬起头来,眼神里充满了惊讶,难以置信,失落和愤怒。“所以,你也觉得我这个进步是假的吗?”稻的声音颤颤抖抖。禾一下子噎住了。“到那棵大榕树下等我。”稻说了一句,跑了出去。

  稻在黄昏下奔跑,跑回了房间里倒在床上,用被子蒙住头,眼泪无声地留下来。所以那些鼓励都是假的吗?那盆满天星也是吗?为什么都要质疑我的梦想,质疑我的努力?

  而且……而且不仅是程老师质疑,禾也质疑她,谁都可以质疑她,谁都可以否定她,她都可以接受,但是为什么是禾……禾也否定她是吗?

  过了几分钟,稻整理好自己,拿起窗边那盆许久未碰的淡黄色满天星出去。

  落日斜斜地躺着落入地平线,天空中五颜六色,像有根小木棍搅动着这锅大杂烩,颜色像芝士奶油一样粘稠,缓缓混在一起。金橘色的阳光洒在榕树上,榕树下站着禾,他正呆愣着,然后看到稻一脸平静地从余晖中走来,手里捧着一盆淡黄色的满天星。

  稻越走越近,走到禾的面前,然后把那盆满天星放到他的手里,“禾,满天星我不要了,还给你。”然后稻转身,头也不回的离开了。禾想叫住她,但还是没有叫。夕阳下的淡黄色满天星闪闪发光,像一颗颗闪亮的星星,闪闪烁烁,禾想起那一天他跟稻说:“满天星是地上的星星啊。”这盆满天星不是白色的,也不是蓝色的,是淡黄色的,他知道淡黄色满天星的寓意。淡黄色满天星摇曳着,毛茸茸的一团。他轻轻一碰,所有淡黄色的小花顷刻化为粉末,接着随风飘散——它们早已干枯了。禾愣住在夕阳里。

  那天黄昏,稻长达六年的暗恋结束了。

  稻变得异常沉默,只是默默地背书,刷题,夜晚的时候看看星星,但她的成绩却像开了加速器,像脱缰的野马向前疯狂奔去,她日日夜夜刷着试卷练习题,她在红艳的太阳喷薄着火焰升入天空之前就着那阴暗的天空和最后出现的晚星背书,在夜晚所有的星星都出现在夜幕中,黑夜已经浓得发紫的时候在教室里开着一盏孤灯奋笔疾书,她抱着单词本背单词,在一个个字母组成的晚安曲中沉入梦的世界,她在轻微的闹钟响声中从床上跳起,悄无声息地洗漱,走出门外。

  高三上学期,稻从202到了112名,高三下学期,她又从112到38名。高考冲刺的时候,稻每日奔跑着,缠着老师,上课的时候,老师在讲台上一抬头就看到稻深邃认真的眼睛注视着自己,感到有点不自在。程老师惊讶极了,每次看到稻的眼睛她就感到一丝的慌乱。稻有时候在校园里遇见禾,但只是匆匆而过,禾每次惊讶地看向稻,而稻的眼里满是淡漠。

  高考成绩出来的时候,整个学校都炸开了锅,稻年级第一,全省21名!冉校长激动地握住班主任程老师的手,“你们十七班真是好样的,竟然教出了这么优秀的学生,给我们学校争光了呀!”程老师笑着,内心却是慌乱,她想起了那张撕碎的表格,还有后来稻深邃的眼神,不禁打了个寒噤。

  许多年过后禾正在工作之时,同事舒激动地走来通告:“你们快去看!我国的载人飞船升入太空了!”全中国都激动起来,禾打开手机直播,上面出现了一个熟悉而成熟的身影。“你们好,我是航天员韩稻,现在感觉良好。”手机界面的上稻穿着太空服微笑着说,她的眼睛依旧深邃,背后的太空窗,有陨石在轻轻飘过,远处几颗闪亮的星点在眨眼。

  和想起了那天夕阳下的满天星,淡黄色的,像星星一样发着光。

  这个时候,稻真正处在了漫天星光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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