沁芳又尽（五）

 又是早寒匆匆至。

廊前，绵绵新雨自青天而来，细丝入画，银针融柳，娇俏动人若黛眉，灵动恣意如明眸。恰似：

卷轴一展皆收净，

天光之下响彻云。

遥遥草色望不尽，

夭夭桃红没微风。

奶娘李氏给鸾兮披了件绛紫狐绒毡：“小姐可是乏了？且休憩半刻罢。”

“罢了。鸾兮尝了口鹅油卷酥，便搁到一旁，头也不抬就接着抄家规。

“小姐像是有什么心事。”奶娘隐隐地感觉到些许不对，便默不作声了。

“小姐，可是不合胃口？”小茵也凑上前来。

鸾兮不做声，望着窗外斜风细雨：“那个人，到底是谁呢……穿着丝毫不逊于我们府上，想必是王公贵族了。”眼底闪过一丝狐疑，她又想下去，“这副作派，真真是个纨绔子弟了。就知道欺负别人。”她嘟囔了一句。

“小姐想什么呢，可是在想王公子？”小茵的话打断了她的思路。

“你个丫头，越发放肆了。”鸾兮敲了一下小茵的脑袋，全然没有愤怒之色。

“好了小姐，奴婢不敢了。”小茵笑闹着往窗外瞟了一眼，“小姐快看！”

鸾兮走到廊上，便看到了一个披蓑衣，带斗笠的人影：“大哥！”她有些意外了，毕竟抄家规期间是禁止别人看望的。

“小四，你这家规抄的可服气？”大哥还是那样嬉皮笑脸。

“哼！大哥你又不正经了。跟那个坏家伙一样！”鸾兮下意识地皱了皱眉头。

“怎么，你不理我了？好，我自己去找轩奕了。”林鹥像是赌气似的，“话说，又是谁欺负你了？”

“大哥你唬我呢，轩奕哥哥才不会来，也没有一点消息。”鸾兮像没听到似的。

“你可别后悔啊。”林鹥作势扬长而去，一只脚已经跨出门去。

“好，你去！”鸾兮脸色一黑，对上了林鹥吃惊的眼神，“准是诓我的。”

“真不去？”

“不去。”

“小四你就去吧，家规我帮你抄便是。”大哥无奈地笑笑。

“当真？”

“自然！我林鹥什么时候诓过你？就是——”话音未落，鸾兮已经顺手拿了把油纸伞，就要出去。

“小姐……夫人早下了命令，您这……”小茵有点犯难的样子。

“算了，大哥你先去吧。”鸾兮有点落寞地走进屋。

林鹥见她认真的样子，也没阻挠，便不做声地走了。

“唉。”鸾兮叹了口气，“廊上走走总行吧？”她独自走出门，就不停地小跑着。广袖飞扬，帔巾轻拂，往远处飘着，恣意而潇洒，像是诉说着多年以来的孤寂。整个林府，自她记事以来，就充满了规整，束缚着条条框框。只有大哥与她玩耍，还有……

她想起了那一片飒爽英姿的红。

鸾兮突然停步，又陷入了无边的思绪：“都是那个坏家伙。也不知道这次又要什么时候才能出去了……唉。”叹了一口气，她复又抬起头来，“你是?”

“小四……”对面那个男孩身着靛青衣，面如冠玉，眼底平添了几分平淡。规规矩矩地信步走来。

“轩奕哥哥！你怎么在这，大哥这次竟不诓我了。”鸾兮惊喜的很。

一片寂静。

王轩奕还未说些什么，背后传来一阵风。鸾兮猛别过头去：“大哥，你也在这啊？”

“藏了半刻，你竟半句不讲，好你个轩奕。”林鹥边打趣，边拍拍王轩奕的肩。

“大哥你也是，轩奕哥哥本就不喜多言，你这不是为难他吗？”鸾兮撇撇嘴，“好你个林鹥，就知道欺负轩奕哥哥。”

话音刚落，她便一溜烟奔向了转角处。

“小四仍旧如此活泼。”王轩奕的笑容有些拘谨。

“当然，也不看看是谁妹妹。”林鹥提高了声音，“前日还吵着要去军营呢。”

“固然是好，但这于礼于法，似乎不合了。”王轩奕面不改色。

“总之哪，你是仕途的材料，我？这辈子算了吧。”林鹥洒脱地一摆手，“逍遥散人何其痛快。”

王轩奕一言不发。

“好了好了，再读书，你还真呆了。走，耍耍去！”

一动不动。

“走了走了。先喝一壶去。”林鹥推推搡搡着才将王轩奕带走。

鸾兮叼着笔，嘟囔着：“轩奕哥哥还真是奇怪，这次一见，就跟变了似的，好生无趣。这次一见，倒像是长姐那样循规蹈矩了。”

地面湿润了，没有波澜的湿润。

“话说，什么时候才能去军营一耍啊。大哥总说我是不知愁的小丫头。”她揪了揪梅花瓣儿，还不忘咬上一口卷酥。

拉开帘子，雨停了。

注：本小说为架空设定，若出现与历史不符情况请见谅（放上老绵做的封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