恍然间,我看见了立在山间的那栋棕顶红墙的小房子,旁边歪歪斜斜立着稻草木屋,屋檐上挂着成串的腊肉,一缕青烟悠悠地从屋后,从山间升起,寂寞地,看着云在天空中嬉戏。
——题记
我没有见过雪。
冬天的空气又冷又湿,路上结了冰,可总不见鹅毛大雪来造访,但当我们一走,不知何时,湖南的天空就飘起了雪花。
我亲眼看见外公捏住一条正在挣扎的蛇的嘴巴,用刀轻轻一滑,开膛破肚,蛇血流到一个红盆里。小园子里的那几畦老萝卜,那绿油油拇指粗细的葱,那红彤彤摇曳着的小辣椒,此刻都成了放在案板上等着下锅的配料,一段段的蛇肉被扔进锅里,生锈的大铁锅“滋滋”响着,外婆用一把大铁铲子大力翻炒着,我蹲在底下,望着炉灶里跳跃着的火苗,眼睛被烟熏得直往下淌泪,用黑色大钳子夹起一团从针叶树上落下的叶子塞进炉灶里,火苗一下子沸腾起来,在炉灶里翻滚着,闹腾了一会,又停下来慢慢地“咀嚼”着那几条干柴。
葱碎,桂皮,八角,辣椒,一样样被丢进了锅里,五颜六色,甚是好看,再炒一会,辣椒的辣味和肉的香味混在白烟里,往外冲去,那时,我站在炉灶旁看着,时常被烟雾呛得咳嗽起来,慌忙眨了眨熏得难受的眼睛,继续看着,总是好奇着,希望自己也能拿起那把大铲子,潇洒地翻炒。
走出屋外,我看见一缕青烟欢喜地升起,飘了很远,再忽的消散,没关系,因为还有源源不断的烟在往外冒啊。炊烟经过了烈火的历练,再经过一段漆黑的烟道的洗礼和无网的过滤,便急不可耐地从烟囱中脱颖而出而且不断地推陈出新。那么,你就把炊烟看成是云姑娘长裙下飘逸的小流苏吧。
从房梁上悬挂下许多串腊肉,还有一根铁钩子,将烧水壶挂在上面,下面点火,就可以烧水了,有时我将红薯埋进火坑的灰里,将冰冷的手伸向红色的火苗,等待着,躲避着被风吹来吹去的烟雾——它们老喜欢往我身上挤,看着灰白的烟雾往上冒着,也不知道那每天都挂在房梁上接受烟雾和冷的“洗礼”的腊肉硬邦邦的还能不能吃,想了一会,还是决定让它就挂在那里好了。
这时一丝香味从烟灰的缝隙中悄悄钻出来提醒我,我连忙用火钳子将烟灰拨开,那个红薯躺在烟灰中,外皮略微有些焦了,我轻轻将它夹起来,放在手里,烫极了!我双手迅速地交替着,轻轻撕开外皮,露出里面金黄色柔软的肉,我迫不及待的咬了一口,不禁龇牙咧嘴,连忙把红薯放在桌子上,张开嘴巴吸了一口冷气,用手在旁边扇着,等到终于不是那么烫手了,我才又撕下一块放进嘴里。
我一点点吃着,甜甜的,软软的,温热的,至少不像刚刚那么炙热,终于能安心地咽下肚去了。
屋外,炊烟依旧。
自从疫情爆发,我就不愿再出外省了——我讨厌做核酸,护士毫不留情地用针管往我喉咙里面扎,在学校一连做了三次,真是可怕极了,所以,我宁愿待在家里,哪儿也不去。
冬天到了,又快放假了,妈妈说她要回湖南,我使劲摇头不愿意去,于是我决定我一人在家。夜晚我回到家,坐在椅子上削着橙子吃,妈妈坐到了我旁边。
“我觉着你可以克服一下。”我摇头。
“你外婆说,是不是你嫌弃他们老了,所以才不愿回去。”我一怔。
恍然间,我看见了立在山间的那栋棕顶红墙的小房子,旁边歪歪斜斜立着稻草木屋,屋檐上挂着成串的腊肉。一缕青烟悠悠地从屋后,从山间升起,寂寞地,看着云在天空中嬉戏。
寂寞的外公外婆,寂寞的园子,寂寞的老水井,还有山间的寂寞烟火。
我还想念着炒栗子,烤红薯的小车,想念着山间那次落叶飞阵,想念着那缕山间烟火,想念着许许多多……
我想我是时候该回去了。
如果命运是一条孤独的河流,那么谁是你灵魂的摆渡人?